再談法鼓山人間佛教

順著修王美秀老師東亞宗教概論課的因緣，我再度造訪法鼓山農禪寺，而對聖嚴法師/法鼓山「人間佛教」的理念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聖嚴法師與法鼓山所提倡的「人間佛教」思想，可以追溯自負「玄奘以來第一人」盛名的學問僧釋印順 （1906－2005）。然而，聖嚴法師和印順導師的「人間佛教」在相比之下，究竟有不同處。

農禪寺入慈悲門

首先，印順導師的「人間佛教」，就其脈絡其實是對於「念佛求往生、重視後世而非今生」之淨土宗及脫離世俗修行的禪宗的反思和批判，然而繼承曹洞宗與臨濟宗法脈的聖嚴法師及法鼓山是主張「禪淨雙修」的。另外，釋印順鼓勵學佛人發願往生兜率天內院，並與當來下生彌勒佛回到人間共襄龍華大會；然而聖嚴法師與法鼓山主要仍是持阿彌陀佛名號，以西方極樂世界為依歸。此外，若我們從禪宗的思想與聖嚴法師的著作考察，可以發現聖嚴法師與法鼓山似乎認為所謂「如來藏」，或說「清淨佛性」是實有，這和以「性空唯名論、虛妄唯識論、真常唯心論」判教，並主張如來藏是方便法的印順導師有些差距（註一）。

雖然聖嚴法師在佛學的思想上與印順導師的想法有所差異，但是聖嚴法師一方面推動「心靈環保」，結合傳統佛教禪宗的教義與當代的觀念，順應現代的社會；同時，在台灣各縣市設「安心服務站」，並於天災時提供人道救援，協助當地民眾脫離困境。在這兩點上，聖嚴法師與法鼓山在佛法的實踐層面上，與印順法師人間佛教的精神，並無二致。若將「人間佛教」觀念分為佛法教理與佛法實踐，雖然聖嚴法師在前者不太符合，甚或違反「人間佛教」的教理，但在佛法實踐上，仍同印順法師的想法不相衝突。

因此，我們也許可以說，聖嚴法師的「人間佛教」，似乎是以禪宗結合淨宗印光祖師「一佛（阿彌陀佛）一菩薩（觀音菩薩）化度眾生」為體，並以印順導師的人間佛教精神為用的佛教。所謂「佛法唯一解脫味」，佛陀於二千六百年前創建的教法，本來就是以解決人生七苦（一說八苦）為目的。雖然聖嚴法師和法鼓山所提倡的佛教思想與印順導師有所差異，這些聖嚴法師對於印順思想的「修正」，似乎是為了順應漢傳大乘佛教的主流思潮。阿彌陀佛、觀音信仰與如來藏思想自唐後一直是漢傳佛教的主流，若脫離阿彌陀佛、觀音信仰與如來藏思想而談漢傳佛教，恐怕會沒有多少成果。就這個觀點考量下，吾人也許應對釋聖嚴調整過後的「人間佛教」予以同情尊重。


註一：印順導師雖然認為如來藏是方便法，但究竟是大乘佛法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另外，導師認為，若如來藏學在根本處不違於空義，則可以被接受。這和將如來藏做空性解的聖嚴法師似乎無有二致，而聖嚴法師之所以肯定如來藏說，恐怕是因為在佛教中，「最能被大眾接受的，還最能被大眾接受的，還是如來藏的信仰」。參見釋印順《成佛之道》、《如來藏之研究》、釋聖嚴《自家寶藏——如來藏經語體譯釋》。

註二：本文用了許多「似乎」。佛法實在太深奧了，我不確定自己理解恰當與否，所以使用很多「似乎」。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