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4日 星期二

東亞宗教概論報告:佛教篇

第一組參訪農禪寺心得報告
組員:徐碩、何昱萱、陳沛萱、陳亭融、韓承澍、薛巧妮
時間:四月二十七 9:5013:00



四月二十七日,一個雨後的早晨,我們搭乘捷運至石牌站下車後,一行人漫步到法鼓山農禪寺。走進農禪寺,便有一位師兄走來,殷勤而親切地與我們打招呼。一開口便道「阿彌陀佛」、「六位菩薩這邊請」。我們並非佛門修行之人,竟也被稱作菩薩,當下心頭著實一驚。這位師兄領著我們從入慈悲門走向大殿、開山農舍等處,一面介紹,一面融入佛學道理;而我們也漸漸了解這一處現代化而不失禪宗本色的佛寺。

建築

導覽師兄從法鼓山開山說到水月道場的誕生,自漢傳佛教在台灣落地生根講到法鼓山的心靈環保,使我們除了感佩聖嚴法師對弘揚佛法的堅持,農禪寺的建築與其理念之融合,也驚豔了我們所有人。在建築方面,整個導覽中,大家最欣賞的地方有些不同。

何昱萱同學原以為農禪寺是一間傳統的佛寺,有著傳統寺院建築的模樣,但在走進園區內之後,她見到的主體建築卻多是清水混凝土為建材的建築,讓她十分吃驚,她從未想過佛寺能具有如此現代性的外觀:樸實無華卻莊嚴,同時結合了現代的建築元素,多了幾分親切感。建築的設計處處反映著佛法。連廊有著交替的的空牆面的設計,用意就是為了讓走入其中的人們,因借景轉換而產生時有景、時有牆的虛實之感,反映了佛教中無常的概念。她認為能將佛法用建築美學詮釋,讓人能夠透過親身經驗去理解佛教所傳達的抽象概念是很高明的手法。經過導覽員的解說後,身在連廊中,向左看是停車場,右邊則是水月池,但透過牆面片段的遮蔽,並不能同時看見此兩者的全貌,時而見到、時而見不到此兩者,若無法體會到無常的深奧之義,亦能是賞味此建築的趣味。

除了連廊,金剛經與心經鏤空經文牆面是令我們許多人大為驚豔的部分。我們從未讀過這兩部經典,但將經文做此呈現確實吸引住了許多人的目光,並在欣賞的同時慢慢體會其涵意。平時的書面閱讀會讓我們有些乏味,但能夠過美麗的牆面閱讀,甚至能在陽光投下影子時欣賞;轉換了閱讀的模式、增添了些許趣味,活化了生硬的經文,也拉近讀者與其之間的距離。此外,刻有「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照壁是何昱萱同學此行所看到、聽到感受最深的八個字與景象:「我常常會因瑣事纏繞心頭而心煩不已,使自己無法專注在當下,甚至影響自己做其他事的效率。此時若提醒自己這句話,多多練習去放下這些雜念與執著,便能專注在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了。或許我無法參透佛教中深奧玄妙的道理,只能用自己有限的生面經驗去詮釋理解其中的概念。雖然是粗淺的認知,但我相信隨著生命歷練的增加,會更能深化對教義的認識,也能從中學習如何面對生命中的困難的智慧。
也有陳亭融同學認為農禪寺最特別之處不在雕鏤在外牆上的金剛經、心經,而是在知客處這棟樓所體現的樸實。知客處大樓的牆面毫無矯飾,水泥牆面上甚至可見榫接釘子,呈現出建築物最原始的風貌。起初看見這些原始水泥牆面時,人們心裡不禁好奇,大殿如此莊嚴,為何這棟樓的卻是如此簡單、素樸。但是轉一個念頭想,禪宗強調生活處處是佛法,不論是美麗雄偉的大殿,抑或樸實無華的知客處大樓,不都像是人生的面貌嗎?佈滿苦難,卻也充盈著美妙幸福的時刻。佛說人總為欲所苦,樸實節欲才是讓生命充實、快樂之處。毫不起眼的牆,卻訴說著佛理的精髓。


不少人最喜歡水月池,而根據導覽的師兄,這個池子的設計理念,是讓人們能夠靜下心來。當風靜止,無波的水面,宛如一面明鏡,彷彿連人心都能映照出來,而池中象徵著佛法的朵朵蓮花,蘊涵的深遠意義在此刻好像更能傳遞給人們。韓承澍同學分享道:「……尤其是『空中花,水中月』的概念,在我看到了水月池中映出的水月道場的倒影後好像悟出了些什麼(雖然當天道場在整修,畫面沒那麼好看就是了)。『空』其實是那麼簡單的事,水中的道場並不存在,朵朵蓮花的倒影也皆是虛幻。而我們透過感官接收的這些畫面,在佛的眼裡也不過是五蘊作祟的結果罷了。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或許我體會的還不夠所以仍難以做到放下的功夫,但我們也不急著悟道,先在生活中靜下心、慢下動作,從心靈環保開始。

用餐

到了用餐時刻,我們到餐廳用齋飯。廳內少說六、七十人,卻無人交談,偌大的空間內只有碗筷碰撞之聲,好不莊嚴。廳內男女眾分開坐,洗碗區也是男女隔開。陳亭融同學問了師兄,原來是佛法強調戒欲,而男女間易形成色欲,因此男女之間必須保持距離。佛法嚴謹至此,令人心生莊嚴。不過,她認為男女之間的情感是極為自然的產物,雖免不了痛苦,卻也是人生必經之路,但是轉念又想,她想這兒畢竟是修行之處,嚴格的規範還是果然的。


感悟

   禪之境界

在水月池畔小歇一會兒,被認為未直指本心神秀的偈(而不是惠能的)便浮現在陳沛萱同學的腦海中:

身是菩提樹
身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
莫使染塵埃

        雖神秀的詩被人評為並非真的懂禪,但是她認為,其詩所描繪出的是修行中的人們,以及像我們這樣似懂非懂但是內心萌生出有點想改變、向善念頭的人們所處的境界──雖還不能理解「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的「無我」,但我們至少能夠先做到「勤拂拭」,清除雜念、惡念,使自己處於更清靜、更有機會體會無我的狀態。因此,她認為這倒也可說是不失佛教意旨的一首詩作。

   苦之經驗

來參訪的我們,大多是在課堂中第一次試著去接觸、了解佛法。在反覆讀了課文好幾次後,才漸漸整理好自己的邏輯和思緒──佛教的內容簡而言之,人生就是苦,苦的來源是五蘊,佛陀告訴了人們要去除一切自私的渴求以破除,以及維持的方法。 整個參訪過程裡,薛巧妮同學則對導覽員解說《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的一句話「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印象最為深刻:「……那位師兄講到,「色」是現象,謂是吾人所見、所聽、所聞、所感之一切,而『空』是無常,是瞬息萬變、非永恆的。對我來說,這般解說很感動人,佛教看待生命的眼光是如此服貼於生命本身,一眼望進生命內裡,同時望穿生命的本質,以致我時常驚訝於它的覺悟,寫實非常。

以薛同學的發言作為延伸,《人的宗教:人類偉大的智慧傳統》一書講述佛教的章節提到,「現象」是「集」,是色、受、想、形、識,是吾人何以苦痛之因。事實上,當佛教直指生命核心是「苦」的時候,想及我們的生命為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所牽牽絆絆,被佛教通透的覺悟感染,早在去年對佛教有初步認識的她認為自己變得更加珍惜眼下、更加生活當下韓承澍同學自認尚未經驗過苦:「每當談起佛教的基本概念,尤其說生命就是苦,我總會不自覺先設想『這應該與我無關』。一個十八、九歲,家境一般,親人安在,既得利益的大學生,雖沒有享盡世間榮華富貴,但人生也相當順利的將屆弱冠了。這樣的人生說能體會『苦』,我自己都不大相信。」薛巧妮同學卻以為,猶年輕、涉世未深、歷練有限的我們在識事以來,許多的經驗都能驗證佛教點名的「苦」。「苦未必是苦我們自己,它可能苦別人,然後我們覺察到它。」她說道,並且講述了她自己的體會作為例子:

關乎『生』,打從我們被誕生下來,便能感到痛苦與勞累,而人類的肉體亦實在有限,身子禁不住風吹雨打、挨餓受凍;關於『老』,當年輕的我們年紀漸長,伴隨的是父母健朗的身體日益衰弱,而家中長輩的生理狀態映在我眼裡,已知那是徘徊在通往另個世界門前的面貌;至於『病』,在親人過世以前,見他臥榻了五、六載,而我外公外婆出入醫院越來越常;對於『死』,我記得每位過世親人的死亡,或拖著一身病體,或意外地殞落,亦或自我了斷。至於怨憎會、愛別離呢,在我們呱呱墜地睜眼之後到識別了外在環境與自我不是合一的過程裡,已一步步靠向受之影響的命運。

但是,也因為這些生命中不可迴避之苦,菩薩們作為引渡者想要解救眾生脫離苦海,佛教的慈悲對我來說鮮活而深刻。

   「人間佛教」之比較

徐碩同學因為來自佛教家庭,對於佛法顯得相對熟悉,因此他就著他的認識分享自己的看法。法鼓山的開山師父聖嚴法師,除了弘揚傳統漢傳禪法,更積極地推廣「心靈環保」與「人間佛教」。然而,「人間佛教」的觀念,乃由印順導師首先發起。究竟聖嚴法師和印順導師的「人間佛教」,是否能夠連貫呢?經過比較,兩者似乎有些不同。

首先,印順導師的「人間佛教」,就其脈絡而言,其實是對於「念佛求往生、重視後世而非今生」之淨土宗及脫離世俗修行的禪宗的反思和批判,然而繼承曹洞宗與臨濟宗法脈的聖嚴法師及法鼓山是主張「禪淨雙修」的。另外,印順導師鼓勵學佛人發願往生兜率天內院,並與當來下生彌勒佛回到人間共襄龍華大會;然而聖嚴法師與法鼓山主要仍是持阿彌陀佛名號,以西方極樂世界為依歸。此外,若我們從禪宗的思想與聖嚴法師的著作考察,可以發現聖嚴法師與法鼓山似乎認為所謂「如來藏」,或說「清淨佛性」是實有,這和以「性空唯名論、虛妄唯識論、真常唯心論」判教,並主張如來藏是方便法的印順導師有些差距。

雖然聖嚴法師在佛學的思想上與印順導師的想法有所差異,但是聖嚴法師一方面推動「心靈環保」,結合傳統佛教禪宗的教義與當代的觀念,順應現代的社會;同時,在台灣各縣市設「安心服務站」,並於天災時提供人道救援,協助當地民眾脫離困境。在這兩點上,聖嚴法師與法鼓山在佛法的實踐層面上,與印順法師人間佛教的精神,並無二致。若將「人間佛教」觀念分為佛法教理與佛法實踐,雖然聖嚴法師在前者不太符合,甚或違反「人間佛教」的教理,但在佛法實踐上,仍同印順法師的想法不相衝突。

因此,我們也許可以說,聖嚴法師的「人間佛教」,似乎是以禪宗結合淨宗印光祖師「一佛(阿彌陀佛)一菩薩(觀音菩薩)化度眾生」為體,並以印順導師的人間佛教精神為用的佛教。所謂「佛法唯一解脫味」,佛陀於二千六百年前創建的教法,本來就是以解決人生七苦(一說八苦)為目的。雖然聖嚴法師和法鼓山所提倡的佛教思想與印順導師有所差異,這些聖嚴法師對於印順思想的「修正」,似乎是為了順應漢傳大乘佛教的主流思潮。阿彌陀佛、觀音信仰與如來藏思想自唐後一直是漢傳佛教的主流,若脫離阿彌陀佛、觀音信仰與如來藏思想而談漢傳佛教,恐怕會沒有多少成果。就這個觀點考量下,吾人也許應對釋聖嚴調整過後的「人間佛教」予以認同。


結語

        參訪完農禪寺後,每位同學的體會有所不同,比如陳亭融同學參觀完建築對佛教的樸實節育印象深刻、何昱萱同學對「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感受、韓承澍同學對「空中花,水中月」的思想、陳沛萱同學對禪意的理解、薛巧妮同學對苦的觀察,以及徐碩同學對「人間佛教」的認識,然而關於心靈環保的實踐,大家卻有大同小異的體會。誠如韓承澍同學所言:「由於隻身到外地讀書,每個月的生活費有限,到月底時經濟拮据也非新聞。但因為參訪以及課堂上的討論,我不自覺地把禪修的觀念投射到生活中,其實沒錢大吃大喝導致選擇變少,受的慾望好像也減少了些。活動多、期中考多而壓力很大的四月少了一件麻煩事。除了食慾,我也試著不要把那些演出看的那麼重,反正演戲不就是一件虛幻之事,我們演的是不存在的人事物,如空中花水中月,如露亦如電。而整個現象界也不過是『無常』二字概括以矣。

        總地說,農禪寺一訪,導覽員的解說聯繫起在課堂上所學,課堂上所學再勾起自身的生命經驗,這趟參訪總之幫助我們一窺生命那張經常被遮掩住的面孔。


東亞宗教概論的報告:伊斯蘭教篇



第一組伊斯蘭教清真寺參訪報告


前言

本組於六月一日上午參訪台北清真寺,並於隔週討論參訪心得與組員們對伊斯蘭教的想法,提出了伊斯蘭教相關的主題,與組員們討論。陳沛萱有不少和穆斯林接觸的經驗,並在赴美遊學期間,結交數位穆斯林朋友。而韓承澍同學則關注伊斯蘭教在中國的發展。陳亭融同學覺得,伊斯蘭教和儒家的「孝道」有許多可以交流、對話的議題。薛巧妮同學則注意到伊斯蘭教和女權的關係,至於政治經濟組的徐碩同學,則對伊斯蘭教的經濟制度格外有興趣。四位同學在與組員們討論有興趣的主題後,各自寫了一篇關於該主題的短文,至於關於參訪部分的心得,則由何昱萱同學主筆。

一、參訪清真寺

事前未聯絡上清真寺的管理人員的疏忽致使我們唐突的來訪,即便如此,清真寺的管理人員還是迅速地幫我們安排了解說導覽。為我們導覽的,是財團法人台北清真寺基金會的董事長馮同瑜先生。他帶領我們進入接待室,並介紹清真寺與伊斯蘭教。董事長首先介紹了現為台北市市定的臺北清真寺,其建築為仿拜占庭式並融合羅馬式的風格,主要建築為圓拱頂禮拜大殿,是穆斯林做禮拜的地方,只有潔淨的穆斯林才可進入禮拜。在禮拜前,所有的穆斯林都要到水房中淨身,洗淨手腳與口耳鼻;其中依照禮拜前所遇不同的情況還可分為大淨及小淨。除了圓拱影大殿之外,還有兩個細高的喚拜塔,功能是在每日禮拜時間時,吟誦喚拜詞提醒信徒禮拜。然而董事長說,因為清真寺附近的居民多不是穆斯林,且每日晨禮的時間多數居民仍在睡覺休息,所以喚拜塔在這裡的功能已被大殿中人工的廣播喚拜取代。而在另外兩個小圓頂上的新月形裝飾亦為清真寺建築特色之一,董事長提到穆斯林重要的功課之一的「齋功」,於伊斯蘭曆九月開始,在齋戒月開始之前,教長會去「望月」,只要望月當晚看見月亮,則齋戒月就從隔天開始;若沒看見,就晚一天才開始齋戒。齋戒月結束的決定方式亦然。
       
在董事長對伊斯蘭文化習俗與禁忌詳細的介紹中,董事長提到做禮拜的例外。昱萱同學以前便很好奇一天之內要做五次的禮拜,置身現代忙碌的社會中,穆斯林要怎麼遵照每一個時間作禮拜按時完成?董事長對此的解說解答了這個疑問。原來若有病痛或要事而無法準時做禮拜時,是可以虔誠地在心裡默拜或是於其他的時間補拜。而齋功也有例外,例如剛好在齋戒月時間旅行、工作或是婦女因生理期、懷孕而不便從事齋戒時,可以用捐款(課)補齋作為補償。對伊斯蘭的解說與介紹結束後,董事長便帶著我們參觀水房與大殿,恰巧我們遇上了禮拜中晡禮的時間,很幸運地能看見虔誠的穆斯林進行淨身與禮拜。

經過這一次參訪清真寺,昱萱同學認為,原以為她神祕保守的伊斯蘭教其實不如想像中封閉、無從瞭解。在導覽過程中,董事長不僅詳盡的介紹了伊斯蘭教的信仰、功課、婚喪習俗與禁忌給我們認識,也非常願意解答所有我們對伊斯蘭教的疑問。只要願意像這次參訪一樣去瞭解伊斯蘭教,走入伊斯蘭信仰地場域,接觸認識穆斯林,而不是單一地藉由媒體間接理解他們,就能少去許多因媒體或西方價值觀對伊斯蘭教偏見而建立的刻板印象,更能實際地理解一個宗教教信仰內所包含的豐富的思想與文化內涵。



二、個人經驗中的伊斯蘭教

陳沛萱同學有兩次親身和伊斯蘭教徒相處的經驗。一次是小學二年級,另一次是在升高中的暑假。雖得到了認識伊斯蘭教的機會,卻也不免產生疑惑且無從解決。很幸運能在這次的參訪中找到答案,也在關於伊斯蘭教的知識上得到了超過預想的收穫。

    小學二年級時,班上轉來了一個男生。才過沒多久,他就顯露出非常調皮的一面,但其他都和別人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他的午餐之外。大家都開始注意到了,中午去廚房抬回來的餐桶裡三不五時會多出一小碗的菜,而且是指名要給他的。雖然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想必大家一定是圍著他七嘴八舌地問了吧!「為什麼這碗是給你的?」「你不裝那道菜嗎?」「我不吃豬肉!」「為什麼?」「因為我是回教徒」這是沛萱同學第一次接觸到回教這個宗教,不過並不知道回教等於伊斯蘭教,除了「不可以吃豬肉」以外再沒有其他了解。然而升上高年級後的某一天,她突然發現餐桶裡不再有額外的菜,觀察了一陣子也發現不論是義大利肉醬麵、紅燒排骨、螞蟻上樹……,那個男生都和大家一樣盛來吃,而感到十分訝異。於是就問了他。「為什麼你現在能吃豬肉?」「已經可以了!」「耶?」那個男生調皮地笑了笑就跑開了。徒留一個謎團伴隨著茫然,但她並沒有繼續追問,那個疑惑便漸漸被淡忘了。

    在為我們講解的過程中,董事長分享的個人經驗,竟然成了解開謎團的契機。董事長說,他在兒子小的時候,就告訴他不可以吃豬肉,兒子也很乖地遵守了。然而有一次他問兒子今天午餐吃什麼,兒子回答了「火腿蛋炒飯」,他問為什麼兒子吃了豬肉,兒子天真的回答了「火腿蛋炒飯裡沒有豬肉啊」導覽大哥笑說,兒子當時年紀小,不知道火腿是豬肉做的,也感嘆說現在這個環境底下,無法遵循著規定生活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

    有極大的可能,那個男生和董事長的家庭一樣,是由中國大陸來台、代代信仰伊斯蘭教長輩的後代。對在台灣生活的小孩來說,伊斯蘭教在文化習俗上的意義變得不太明顯了,或許是他的父母認為家裡的傳統不繼續下去也能接受,他便不再受到教規的約束了。有點像是台灣人的家裡,擺有神桌的家庭也慢慢減少了,就算有,這一代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拜拜的方式。

    不過沛萱同學認為,即便科技進步、傳統慢慢消逝,宗教也不會有消逝的一天,看到清真寺裡虔誠的穆斯林們更是確信了這一點。宗教會與人同在,也會與時俱進、悄悄的隨著時代改變。正是大家印象中較為保守的伊斯蘭教,值得我們去期待看到改變。

三、伊斯蘭教在中國

在全世界擁有16億信徒的伊斯蘭信仰,因為在台灣的信徒數量並不多,我們對其之了解也相當有限。經本次參訪清真寺時之解說,大致上認識了台灣穆斯林的幾個來源,一部分為朝渡海來台之泉州穆斯林、一部分於1949年跟隨兩位穆斯林將領白崇禧及馬步芳撤退來台,及現今以外籍配偶與國際移工為大宗的東南亞穆斯林族群。本組遂萌生對伊斯蘭信仰的中國發展之興趣,尤其是在當今信仰不自由的中國社會穆斯林之處境。

伊斯蘭世界與中國最早的接觸為公元651年(唐高宗永徽二年),當時阿拉伯帝國就曾派遣使者至唐帝國,由唐高宗接見,並允許在廣州建立第一間清真寺。此時許多城市都有阿拉伯人或波斯人聚居,他們被稱為蕃客。宋朝時穆斯林以其聞名於世的生意頭腦促進了中國的航運及出入口貿易,藉由海上絲綢之路和歐洲進行絲綢、香料等貿易。

元朝時,許多信仰伊斯蘭教之中亞民族大量在中國聚居。其源自於蒙古西征時徵集大量中亞民族、阿拉伯人、波斯人。他們與久居廣州、泉州的蕃客合稱為「回回」。「回回」一詞出現於北宋,指的是居住在安西一帶,唐代稱作「回紇」、「回鶻」的人。回回和回紇、回鶻音近,可能是後者的音轉、大眾語或者俗寫。此後大量回回人與漢族、維吾爾族、蒙古人通婚、族群融合而成回族。而回回寺(清真寺)、回教這些名稱也因而產生。

明朝最知名的穆斯林大概就是下西洋的鄭和。不過之後明成祖實施海禁,大大減少了外國穆斯林進入中國的機會。此時中國的穆斯林繼續與漢人融合,也有不少開始遵循漢人的習俗,但這些族群依然保留了不少伊斯蘭的傳統習俗,被歸為回族的人數也不斷增加。明太祖的民族同化政策一定程度導致了此現象的加劇。

清朝官方對穆斯林就更不友善一些,由於1862年至1877年間陝西、甘肅、青海等地發生了大規模穆斯林對非穆斯林的屠殺,以及多次反政府的武裝行動,及歷史課本可見之「回亂」。清政府派左宗棠鎮壓後成立新疆省。此種民族中心主義的歷史敘事,到中華民國政府並不見改善,所謂五族共和不過是一種漢族為侵吞其他民族土地之政治手段。中國西北的軍閥馬步芳以及廣西的白崇禧來到台灣後,回族的權益因為他們的爭取而短暫獲重視,不過隨他們的過世而再次沒落。

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宗教自由的打壓全世界有目共睹,回教當然不在例外,文革時大量清真寺遭破壞、許多伊斯蘭習俗也遭禁止。直到現在中共表面上對少數民族態度開放,如設立回族自治區等,不過其虛偽也是有目共睹。今年回教齋戒月於69號附近開始,齋戒是伊斯蘭信仰中極為重要的習俗,新疆政府卻於當地發起「吃喝運動」,要求維吾爾族穆斯林吃粽子慶端午,認同中華文化。此舉對其他民族之文化毫無尊重,為了政治目的而逼迫其人民放棄傳統。從明朝以降,漢人沙文主義的中國政府仍然是中國穆斯林之最大威脅。



四、伊斯蘭教經典與儒學經典的交會—─孝道之重視

     伊斯蘭教與儒學雖然本源不同,然而在其經典中能夠發現,兩者的思想體系在某些方面是相同的。古蘭經與儒學經典同樣強調「孝順」。在中華文化習染下成長的我們,從小就被灌輸孝順父母、和善待人的重要性。然而,我們必須承認,在西方文化的強勢席捲之下,我們對西方以外的文化體系是陌生的;甚至在媒體的渲染下,對某些文化產生了誤解與刻板印象。其中,伊斯蘭教是受害極深的文化。實際參訪清真寺時,在董事長的親自介紹下,我們更加了解伊斯蘭教教義的歷史脈絡,破除了一些深植於腦海的刻板印象;例如,伊斯蘭教中的一夫多妻制,其實源於特殊的歷史背景,而且規範十分嚴謹。 除了實際參訪外,從伊斯蘭教教長高浩然所撰寫的《認識伊斯蘭》一書中,我看見了過去我所不了解的伊斯蘭教文化。原來古蘭經中不只規範穆斯林的日常生活,更強調了許多做人處事的道理,其中與儒學經典最為相似的莫過於「孝道」

     過去我總以為孝道是中華文化最鮮明的特色之一,原來伊斯蘭教的教義也非常重視孝道。古蘭經裡說:「在安拉面前最完美的人,就是孝順父母的人。」孝經中,孔子說:「夫孝.德之本也。」由此可見,兩個文化均把孝順視為良好人格的重要基礎。然而,伊斯蘭教經典與儒學經典對於孝道仍然有些微的不同。穆聖(穆罕默德)曾言:「天堂是在母親的膝下。」;古蘭經:「我命人們孝順父母,他的母親很痛苦的孕育了他,很痛苦的生產了他。」表明了在養育兒女上,母親來得比父親辛苦許多;而我們首要之務應當侍奉母親,其次才是侍奉父親。然而,中華文化並沒有偏重任何一方,父母親都該享有子女的孝順。

     對兒女的義務方面,伊斯蘭教與儒學同樣強調子女不該做危險的事。在《論語》中,孔子說:「父母唯其疾之憂。」為了不讓父母擔憂,我們應該保護好自己不受疾病的侵襲。《大戴禮記》中說道:「孝子不登高,不履危。」《論語》裡也強調「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同樣不讓父母憂心,我們應盡量避免出遠門,更不該去危險之處。伊斯蘭教經典中的這個故事,表明了孝順比作戰更為重要。有個人和穆聖(穆罕默德)說,他想為聖戰而作戰,穆聖問他:「你的母親還在世嗎?」那個人回答:「我的母親還在世。」而穆聖就告訴他:「你服侍你母親去吧,天堂是在你母親的腳下。」顯現伊斯蘭教同樣在意子女的作為是否會引起父母的擔憂之情,可見重視父母不是儒家文化的專利;其他諸如伊斯蘭教文化同樣關心父母。

     此外,儒學與伊斯蘭教經典告訴我們,即使父母犯了錯,作為子女,都應當保持孝敬之心。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父母同樣是人,也可能犯錯。但是身為子女,我們應當委婉地勸諫父母,即使父母不聽從,也不得因此悖逆父母、甚至惡言相向。在古蘭經裡,也有這麼一段文字:「安拉命令你們,除安拉之外不要信仰其他的物,並命令你們孝順父母,倘若父母年邁的時候,不要口出惡言,應當對他倆老說溫和的話……」;而穆聖也曾說:「父母所做的事雖不合現實,但不可不孝。」看到這樣的文字,著實令我感到驚訝,驚奇著原來伊斯蘭教也同樣教導著人們,身為子女,我們對父母應當保有絕對的尊敬;因為為了扶養子女,他們是多麼地辛苦。

    孝道之重要性同在伊斯蘭教經典與儒學經典出現,讓我對伊斯蘭教耳目一新;也使我了解某些價值的確超越了民族、宗教的差異。想想在現代生活中,我們同樣被教導孝順的重要性。而我們的確對父母保有一定程度的服從與尊敬,然而,過去對父母畢恭畢敬的態度已然十分少見;和父母鬥嘴甚至已成為我們與父母溝通的模式。最近十餘年來,啃老族、尼特族大量出現;虐待父母、弒親的新聞屢見不鮮,顯示了現代生活中孝道的衰落。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在於其強調的價值經得起時間與空間的考驗。伊斯蘭教經典與儒學經典中都引導人們應當孝順父母,顯現孝道是歷久彌衰的生命道裡。

五、伊斯蘭教與女權

說到伊斯蘭教,一般民眾可以聯想的是包裹頭巾的婦女,只露出臉龐,更有甚者,全身包裹緊密只露出一雙褐眼睛;眾人們還聯想到伊斯蘭國在中東令人髮指的行徑,無論是酷刑,或是婦女怎樣受到非人道對待。伊斯蘭在台灣一向是神祕的符號,為誤解的面紗覆蓋,待到一次又一次的事件為我們掀起各式各樣的議論。其中,特別是伊斯蘭世界之婦女權利受到討論。

此次到清真寺參訪,有幸獲台北清真寺董事親自接待導覽,聽之解說,收穫頗豐。當中,董事長介紹道許多對女性的規範實為一種保護女性的措施,比如多妻制,然而此長期以來卻為西方社會指謫是貶低婦女地位的多妻制。但是,正如同課本所講述的,回溯到穆罕默德時期,多妻制反而保障婦女在婚姻關係當中的地位。原因在於,伊斯蘭教神聖化了婚姻,婚姻作為行使性行為的唯一合法場所,女性與其像早先被作為動產一樣對待、轉讓,倒不如在伊斯蘭教允許多妻的架構下受到《可蘭經》教義的保護,諸如丈夫對每位妻子的愛、尊重以及物質上的公平對待。董事長也提及,在早年戰爭頻繁的時期,男人大量失去,這時候男人們會迎娶已逝弟兄的妻子──在伊斯蘭教看待婚姻之道德至上下──代為照顧其妻小,免得造成社會問題;董事長說,外界常以為伊斯蘭教因為允許多妻,所以是性放縱的,然而他們殊不知伊斯蘭教對於婚姻甚至可以說是最堅持道德的宗教。

我能認同伊斯蘭教發展出「一夫多妻」的背景,然而,我以為這已不適用於當代,特別在伊斯蘭世界於女權促進方面整體的遲緩之當下。在現代,除去了七世紀那些造成嚴重社會問題的客觀因素,諸如女嬰被棄如敝屣、戰爭造成男少女多等等,如今伊斯蘭教在婚姻上對道德之堅守某種意義上反而是自私的,是男性中心的。「伊斯蘭教把男人無定型的本能予以自覺性的模型而將之羈留在宗教之架構內。」我總是感到奇怪,客觀因素不復存在後,男性的動物性在理想狀況下是他們需要自我抑制(禁慾)的,但是他們卻利用悠久的婚姻制度讓自己相對其他宗教之禁慾者可以不用嚴格規範自己,賦予自己多重性伴侶(多妻)的正當性,但是妻子們的性伴侶只允許丈夫一人。如此看來,這是違反兩性平權的。不過,董事長也說,「當然,伊斯蘭教其實是提倡一夫一妻制的。」

除了多妻制的婚姻制度外,伊斯蘭婦女在受教、參政、工作上,受到的阻力遠遠大於男性。然而,《可蘭經》事實上並沒有明文禁止或者限制婦女實踐她們應當與男人無異的權利。只是根據我的觀察,某些伊斯蘭地區還是普遍保守地認為規範婦女從事某些事情是在保護她們的妻女姊妹,因此她們被鼓勵婚後就待在夫家相夫教子。縱使我該尊重伊斯蘭地文化以及宗教傳統,我對這樣的思想是很不以為然的。當即,世界有一股漸興的潮流是女權的爭取,性別平權之意識抬頭,各個地區、各個宗教(教派)或多或少都進行了改革,我以為這是「與時俱進」的作法。我總希望伊斯蘭教在性別平等的方面可以更加地「與時俱進」。

六、伊斯蘭經濟學

誠如幾位組員認為的,伊斯蘭教的教理,以及對於社會的規範,也許適合西元七世紀前的中東社會,但在今日世界已不適合,特別是對於女性的種種「保護」措施,完全無法為當代女性主義者及女權運動者所接受,然而,政治與經濟組的徐碩同學覺得,伊斯蘭教法的經濟規範並未過時,其對金融的管制,在這個經濟體系走向崩壞的世界看來,格外有意義。

現在是個全球經濟失序、傳統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一個接著一個失靈,而世界經濟學家傷透腦筋卻難以提供有效解藥的時代。咎全球經濟出現問題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由於以美國為首的已開發國家,在即使實質經濟成長已缺乏動力的階段,為了維持全球經濟霸權,不惜採用種種國際金融手段,在貨幣上對於其他國家射出毒箭,憑著掌握金融的優勢,讓各個已開發國家無法喘息。傳省上,貨幣的功能有三:(1)交易的媒介(2)計價的單位(3)價值的儲藏。然而,如今貨幣已成了資本家與投機客的致富手段,以及經濟霸權控制全球金融的有效武器。

這些問題,在奉行伊斯蘭教法的國家與地區,似乎不會發生。伊斯蘭教的教法禁止對於借貸者收取利息,使得各種靠著操縱利率作為手段的經濟措施無用武之地。在奉行伊斯蘭教法的經濟體內,貨幣必能維持交易媒介、計價單位與價值儲藏的功能,而不會變成貪婪者的工具。除此之外,伊斯蘭教富人濟貧、常人互助的相關規範,對比屬於少數的慈善家和方興未艾的利他主義,可以說是有過之而不及。

自由主義經濟學家米爾頓·傅利曼(Milton Friedman)曾提到,真正的自由市場,並非政府完全不干預,而是社會要有一個公正的平台,讓各個利益的代表協商關於收入分配的機制。也許禁止收取利息、鼓勵人人互助的「伊斯蘭經濟學」,已經接近這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想法。然而,不少伊斯蘭教國家憑著石油成為暴發戶,而走向與資本主義國家為伍的貪婪與奢華境地。這伊斯蘭教法中,少數具有時代意義與價值的經濟思想傳統還能維持多久引人深思。

結語

透過上課、參訪清真寺以及小組同學們就自己過去經驗的連結與發想,每位組員都有其關注而受啟發的部分。而在每個段落的尾聲,組員們都不約而同地點出悠久的伊斯蘭信仰並傳統在現代生活中所迸發出的美麗與哀愁:改變與維持之間、延續與質變之間,經常因為對此意見的相左,造成現下伊斯蘭教地區地宗教(教派)衝突,或者是與現代生活格格不入,伊斯蘭信仰未來何去何從,即將而且正在考慮著當代穆斯林的智慧與信心。